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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疗体制改革的争论中,现在有一种说法叫做“不能走市场化的道路”,问题是,当“市场”是扭曲的、垄断的时候,说不该走“市场化”的道路,就只能回到行政统治的旧路上去
医疗保险,是保公平,还是包看。渴亲裱谐」嬖,还是强调行政管理?人们在卫生体制改革上争论不断,却混淆了不同性质的问题。
今天的中国,不享有任何医疗保险的人,在城市中占44.8%,在农村中占79.1%。两项相加,在中国的13亿人中有约8亿人不享有任何医疗保险。由此,使我们的医疗卫生情况在世界卫生组织的191个会员国中排名倒数第四 也就是说,不少比我们经济发展落后的国家,公民是普遍享有低水平的医疗保险的,而我们这里却没有。
不能施行全民医保的理由据说是经费问题。有人算了笔账,施行全民医保加上公共卫生和基本医疗服务,中国“现有的财政收入全部用来吃药也未必够”。我不同意这种说法,“全民医!北J裁?是保公平,还是包看。
先看后者。如果包看病,据称现在城镇职工基本医疗保险每人每年平均是1000元,有人依此算出全体国民需13000亿,等于财政收入的一半,再“加上‘公共卫生’和‘基本医疗服务’”等“则人均每年至少2000元”,等于全部财政,财政确实负担不了。
再看前者。如果是保公平,目前新的农村合作医疗的标准是每人每年30元,全体国民算下来是390亿,如果设立每人每年100元的标准,全体国民是1300亿,约占年财政的5%,财政未必不能负担。
因此,在一个国家中,只要政府把普遍地提高每个国民的生存质量看作是第一位的事,就会在保障公民的健康上花钱。在市场经济社会,个人的合法收入和消费再高都是允许的,绝不讲平均;但由国家税收调剂的二次分配,用于社会保障却必须讲平等。
贫困的、或者是收入低的人,靠社会保障可以体面地生存,可以作为自己进入市场去竞争的依托和起点。而富有的、收入高的人可以享用与一般人相同的社会保障,也可以有社会保障而不用,另买更高档的产品或者是服务。
我历来强调应建立覆盖全体国民的、城乡一体的、最低限度的、包括医疗保险在内的社会保障制度。因为市场出效率,政府保公平,各自的功能不同。必须明确,国家财政用于社会保障的部分,不负责支出分级看病、分级吃药的部分,只负责公民人人平等享有的最低限度的医疗保险。
我们应该注意到,当有人在生病时连一片去痛片也得不到的时候,在中国的北京、广州这样的城市CT扫描、核磁共振等医疗设备的人均拥有量却超过了伦敦和纽约,这是用“国家经济还不够发达”“我们是发展中国家”可以解释得了的吗?
在医疗体制改革的争论中,现在有一种说法叫做“不能走市场化的道路”,问题是,中国过去20年卫生系统的改革走过“市场化”的道路吗?其实,中国卫生系统的改革至今也还并未进入到“体制”改革的阶段,它恰恰是延续了中国在计划经济后期和改革确定市场经济方向之间过渡时期的思路:“学企业搞承包”“学学校搞创收”。中国的医疗单位至今还和1984年经济体制改革之前的企业一样,是“政府行政机关的附属物”。因此,我们必须明确,什么都讲“钱”并不是“市场经济”;只着眼于为医院建立所谓“合理的补偿机制”,也距市场经济社会的制度和原则甚远。
那么,具体到“医保”而言,适不适用“市场规则”呢?“医!笔且恢指春瞎叵,就国家对公民的健康权承;鹑味,它不适用于市场规则;就国家为公民向医生及其他医务人员买服务和向企业买药品和医疗器械而言,当然适用于市场规则。因为,在这些方面,不遵从市场规则,就买不来合格的服务及合格的药品和医疗器械。
狭义的“市场”本身固然解决不了社会保障的问题,但那些误认为一讲“市场经济”就是只讲“钱”的人们却忽略了正是“市场经济”作为一种社会制度产生了平等的理念和与之相对应的社会保障制度。它要求法律认可和平等地;っ恳桓鋈说娜ɡ纱,它又本能地反对特权和垄断。
正像一位研究者所说的那样:当“市场”是扭曲的、垄断的时候,说不该走“市场化”的道路,就只能回到行政统治的旧路上去。因此,卫生体制的改革,需要的是加强政府的责任,消除政府下属或直属机构的垄断。使人人享有最基本的医疗保障,使医生、医院以合理的价格和优质服务而不是以垄断和“不讲职业伦理只认钱”存在于制度化的市场经济社会。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李木盾)